女性主义

读了这篇《我所理解的女性主义》,也有些即兴的感触,因为感触过多,豆瓣日记又有敏感词,就贴在下面。 我的理解,Feminism应该翻译为”女性主义”,而不是”女权主义”,”女权主义”的译法,本质上与“男权主义”是一致的。理论上的女性主义,应该是一种认识论,而不是本质论,它是在相对的、批判的基础上才能充分发挥“启蒙”的价值,其核心目的是批判、消除每个人(包括男人和女人)、每种现实、每种文化和每种艺术中根深蒂固的父权意识和男性中心主义,它的目的不是从根本上抹平性别差异,而是获得意识上的平等,并在现实中尽可能实现这种平等。 而且,女性主义所批判的现实,不是单一层面、共时性的问题,而是人类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文化、不同的社会阶层普遍存在的认识问题,与人类历史上产生的哲学、社会方案、艺术、语言习惯、政治关系等问题纠缠在一起。女性主义理论是一种表层的批判理论,它不是单纯的性别问题,可以继续还原,那些造成性别不平等的因素,都不仅仅是性别问题。 任何与性有关的理论,本质都不仅是性的问题。我把其他性取向,或者说,少数性倾向者(同性恋、双性恋、自恋等)理解为差异,差异的普遍性就构成了一种对普遍性的同一的批判,尊重差异是一种民主,其途径是言说(能否发出声音不重要,重要的是声音是否被听到),结果是平等。 即兴想到的,所以很短,见谅。

侯麦没有传奇,无风格

侯麦去世了。这位曾在急风暴雨的法国电影革命中指挥若定的幕后军师,经过20余年恬淡静谧的隐士生活,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住院一周,法国媒体居然不察,可见他行事低调。《世界报》的评论是“埃里克·侯麦就是法国电影的一则传奇”,我认为正相反:侯麦恰恰是一位没有传奇的导演。侯麦在50年里拍了24部长片,与那些在半个世纪中获得同样荣誉的同龄导演相比,侯麦所选择的生活,以及他的电影风格,都是风平浪静的。侯麦很少制造传奇,也很少拍摄传奇,因此不为当下观众熟知。而他真正称奇的地方,恰恰在于处时代之惊变,安守个人之无为,是“新浪潮”中惟一能与东方哲学心领神会的电影艺术家。 与“新浪潮”时代的法国著名导演差不多,青年侯麦是个铁杆影痴,是一位因迷恋电影而放弃大学教职的影评人。在焦雄屏所谓的“新浪潮五虎将”中,侯麦是老大哥,他比其他四位真正的传奇人物都年长。当年轻的特吕弗第一次见到戈达尔时,他们共同的朋友就是大哥侯麦。作为大哥,侯麦的稳重和博学让他成为新一派影评人的核心,在《电影手册》建立了同盟,掀起了捍卫希区柯克、霍华德·霍克斯的“作者论”笔战。侯麦的文风不像特吕弗那样锋芒毕露,也不像戈达尔那样严肃绝对,而是体现出批评的热诚、学术的严谨和判断的矜持。在特吕弗激情万丈地批判法国优质电影时,侯麦与夏布罗尔写出了犹如电影分析教科书一般的《论希区柯克》。侯麦的文风就像他的学养和为人,温婉而富有说服力,比特吕弗的文章更能代表“作者论”的理论成就。稳重、成熟、博学,巴赞之后的《电影手册》主编非侯麦莫属。 在五位导演中,与侯麦关系最好的是夏布罗尔。夏布罗尔通过祖上的遗产拍摄了“新浪潮”运动的第一部作品,他成功后帮助的第一个人就是侯麦。侯麦是最早拍电影的“电影手册派”影评人,他于1951年开始拍摄短片,却直到夏布罗尔的帮助才拍摄了长片处女作《狮子星座》,这不是侯麦的作品,而是作为影迷和影评人侯麦的作品,我们看到了一部雷诺阿、克雷蒙和罗西里尼的合成品。 在风云动荡的1960年代,侯麦在各种非议中淡出了时代。他先被《电影手册》排挤而离开主编位置,之后,他的“道德故事系列”又被嘲讽为庸俗保守的通俗剧。在热血汹涌的左翼时代,像《慕德家的一夜》这样琐碎的中产阶级故事有何作为?因此,侯麦迅速地从浪潮中息退,成为顽固的保守派边缘人物。同时,美国影评人也对这位“新浪潮”的缔造者丧失了兴趣,开始冷嘲热讽。著名影评人宝琳·凯尔挖苦侯麦是“没有性关系的情色专家”,认为他把“半严肃半滑稽的鸡毛蒜皮当作专长”,如此等等。 拥护风格家希区柯克的侯麦,他的电影不但很少悬疑,更看不到那个在分析茂瑙时头头是道的影评人的影子,他的电影枯燥,琐碎,形式单一,庸常的对白灌满全片,都是一些与时代命运、社会反思和道德领袖毫无关系的凡人琐事。人们问道,这是什么风格?但这种“无风格”恰恰成为侯麦最后难以被复制的“侯麦风格”。如果用一句话概括侯麦的早期作品,就是在不厌其烦的对话中描述青年男女琐碎的情爱欲求,他不像特吕弗那么激情浪漫,也不像戈达尔般信奉革命和创新,侯麦的“道德故事”系列就像发情期男女的心情日记,记录着衣食无忧的人们在工作之余的情爱幻想。以《克拉之膝》这部侯麦较为出名的作品为例,贯穿影片的几乎是毫无景别变化的中景镜头,讲述一个中年男子对少女的性幻想,然而当影片临近结尾,观众全神贯注于那个抚摸膝盖的画面时,我们都陷入了侯麦的叙述圈套,正如鲍尼泽尔所说,知觉降到最低处,才能调动出他全部的叙述资源。侯麦像一位存在于西方世界的日本导演,在不动声色的固守中发展了一种难以察觉的人世怜悯和嘲讽,一拍就是40年,这就是“无为”。 在侯麦的晚期电影中,尤以《沙滩上的宝莲》和《绿光》最有代表性,这两部典型的侯麦电影拍出了“侯麦风格的精髓”。在我的电影记忆中,最后的侯麦就是德尔菲娜看到的那一抹“绿光”,人生缓慢而不厌其烦的情欲挥发中一抹升华。这要求观众有一种浓厚的知性趣味,而不是站在轰然倒塌的大厦前领教道德训诫。 2007年9月,当侯麦带来他的最后一部电影《男神与女神的罗曼史》时,侯麦曾意味深长地说:“拍完这部电影我就退休。”本以为低调的侯麦来了一句客套,没想到一语成真。可喜的是,我们在他的遗作中看到了罕见的被焕发的激情,这种激情始终是隐蔽的,仿佛回光返照,侯麦从“新浪潮”开始,也在“新浪潮”的时代中结束,他或许留下很多传奇,也许什么也没有留下。 2010年1月13日,《东方早报》

舒琪:迷影淺說

「迷影人」(Cinephile)過去在香港一般被稱為「影癡」。這詞嚴格來說不算是翻譯,因為它本身早就存在,較屬最接近的對等詞。情感上,我會比較喜歡這個叫法,因為「癡」字本身帶有病患者的意思,但卻是介乎清醒/理智與迷糊的狀態之間,並有種義無反顧的意味。它的「最高境界」(廣東人的所謂「癡得夠勻循」) ,是一方面既身不由己,但也同時可以是一項自主的選擇。我覺得斷定一個人是否「影癡」,有個比較簡單而基本的方法。那就是跟他/她聊起電影時,只需看他/她的眼睛有沒有發光、閃亮——真正發癡的人的目光是呆滯的。(廣東話對這又有一種說法,叫「精聲」。精者,指「成精」也。)

信息传播时代的风化审查

2009年10月6日,法国电影界一如往常,风平浪静。一个很难写入电影史的日子。但是,在巴黎第五区的会议室里,一纸公文改变了一部影片的命运。这部电影叫《性史》(Histoire de sexe[s]),影片可不是福柯的《性经验史》(Histoire de la sexualié),而是一部以性爱为主题的情节剧。这部有多位职业色情演员表演的电影被法国CNC的审查分级委员会二审定为X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部影片最终无法在公共院线上映,对影片商业收益的打击是致命的,更意味着这部打着性教育口号的电影最终被定性为“色情电影”(cinéma pornographique)。

新浪潮与新电影

1·何为“新” 1981年至今的法国电影就是法国“新电影”(Le nouveau cinéma français),这个“新”不是指“新鲜”、“新潮”,而是指“新时期”。当然,这个“新”字,与我们熟悉的法国传统电影相比,也有“复兴”、“新兴”的含义。在今天法国,无论电影学界还是主流传媒,都基本认同这样的观点:1980年代以来的法国电影确实进入了一个新时期。所以所谓“新”主要是指新时期,换句话说,只要是这个新时期的法国电影,无论哪种风格或流派,无论哪个代际的导演,我们统称为“法国新电影”。

好莱坞智商的正常发挥

奥斯卡的存在弥补了美国没有广电总局的不足,颁奖仪式弥补了美国没有春晚的遗憾。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奥斯卡的意义就是娱乐,是娱乐中的娱乐。当娱乐的快感接近于赌博时,人们就接近于沸腾了。对看电影的人来说,该上映的上映了,该看的看完了,该赚钱的赚钱了,该获奖的也获奖了,奥斯卡只不过关掉了最后一台收银机,宣布2009就此结束。很多人爱这个奖,爱谈这个奖,为钟爱的导演或演员终于功成名就、登堂入室而泪流满面,你也可以恨这个奖,多少我们用一生去热爱的大师被无情地放了鸽子。无论媒体为胜利者欢呼,还是替失败者打抱不平,都是从好莱坞的保险箱领取应得的红包,这是AMPAS必须向媒体兑现的年终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