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影评与电影批评

以下对谈来自搜狐文化,请大家注意老杜的发言,他的发言太精彩了。他居然还穿了一件红夹克。老朱说话还是那个样子,口无遮拦地给独立电影打气。

主持人:各位搜狐网的网友大家上午好,欢迎光临搜狐嘉宾聊天室。

欢迎做客搜狐文化聊天室,今天请来的三位嘉宾都是非常专业的教授级的学者人物,相对来说我们的话题也比较严肃。今天谈的是网络影评中的话语暴力,首先介绍一下三位教授,李老师您跟网友自我介绍一下。

李道新:我是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副教授,电影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国电影史,其中有一些著作,大家可能能够在我们网页上看到。今天我作为沙龙主持对这个话题进行相对深度的,相对学术的讨论,谢谢大家的参与。

主持人:接下来是杜庆春老师。

杜庆春:大家好,我是杜庆春,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副教授,平时做电影批评工作,当然也做电影的生产、拍摄、监制工作。

主持人:朱日坤朱老师。

朱日坤:我不是教授,我叫朱日坤,主要是做独立电影的制作、发行方面的工作,同时做独立影展方面的策划。

访谈实录:网络影评改变�国电影批评的格局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李道新

网络影评改变中国电影批评的格局

  主持人:今天的话题是网络影评中的话语暴力,能不能先给网友介绍一下网络影评的概念是什么?

李道新:昨天在百度上查了一下首先是网络影评四个字,百度上面出现了有30多万条的信息,可见网络影评已经是电影批评当中非常重要的现象。同时 也查了这次讨论的主要关键词话语暴力,找到相关的网页,一共有一百多万条,这意味着网络影评是重要的,但是话语暴力似乎比网络影评更加引起网络的关注。

今天在北大艺术学院的支持下,来做网络影评的话语暴力网络访谈,我个人觉得应该是网络的,包括电影批评的,还有当今社会文化和心里非常重要的话题。

关于网络影评,自从网络出现以后,影评就是存在的,但是在中国网络影评应该有它自己独特的发展路径。现在众所周知的一些网络影评或者说影评中的 网站,举出两三种,像1998年12月份创办的后电影,2000年3月创办的电影《夜船舫》,都是非常著名的电影网站。电影网络、评论网站,并且非常有意 思在今年CCTV6有一个栏目叫爱说电影,这被称为国内第一档网络影评电视节目。也就是说从网络走向电视,这是网络影评新的状况。

网络影评在中国发展到现在也出现了一些非常著名的网络影评人,比如说像卫西地,顾小白等等网络影评人,在网络上的影响力非常重要。网络影评的出 现对于改变中国电影批评的格局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网络影评存在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网络影评是应网络而生,它为网络媒体带来了一种新鲜活泼的 气质,同时也带来了点击率和利润。第二,网络影评也为网络一代的受众提供了一种娱乐的消费。这也是在网络上影评非常流行的一个原因。当然有关网络影评的价 值和影响的问题,也有很多的观点,比如说网络影评是草根影评的胜利,还有说网络影评是话语自由的见证,我在某种程度上赞同这样的观点,但是从根本上来说, 我觉得没有这么乐观。首先是草根影评的胜利之说,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说网络影评是否真正是草根影评的胜利,只是说草根影评努力争取自己的话语权,在努力地 表述自己。当然表述的过程和结果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这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认为网络影评是话语自由见证的说法,其实也是浅表层次的乐观主义。事实上 网络艺术平台是网络,网络自身的虚拟性使得所谓的话语自由实际上只是一种幻想。在话语自由的背后,我个人觉得除了有媒体自身的操纵还有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 引导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在起作用。因此我们的草根影评者自以为的话语自由其实也不是真正的自由,这是我个人对网络影评价值观念的观点。

暴力影评是文革期间电影批评话语的复活

现在网络比较关注的就是暴力影评在网络中的体现。话语暴力在影评当中的体现在目前为止针对的是国产的大片,比如说《无极》、《夜宴》、《十面埋伏》包括其它的影片,比如《东京审判》,《601个电话》还有少数新生代电影人的作品。

用 非理性的粗言秽语来体现出网络影评者的个性或者他们所认为的自由。具体的例证非常多,就举无极的例子,无极出来以后,有关无极的暴力影评非常多,切不说像 胡歌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关于《无极》有关的话语很多,说《无极》是无耻之极,说是无聊之极,有的看都没看片子就开始骂人,要拍砖头。还看到一个论断说 是卖国电影,是彻头彻尾的日本电影,为军国主义招魂的电影,有论证的过程,这个论证跟文化大革命期政治电影的批判没有区别。这种跟风起哄、骂你没商量的影 评话语暴力,到现在已经成为很严重的问题,这是我们之所以选择这样问题来讨论的最关键的原因。

我个人对暴力影评在社会机制和文化心理的见解大致说一点。暴力影评社会机制主要是整个社会处在非常浮躁和喧嚣的语境之中,经金钱和财力运作主宰 我们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暴力影评得以滋生,暴力影评在很重要的场合都是以暴力的姿态体现的,所以社会的投影直接到影评当中,也会得到实现。从历史角度 来看,文化大革命中大量的电影批判基本上是政治批判,很快就会上升到人身攻击,以及用一些非常恶毒的语言对电影创作者和无辜的电影作品进行辱骂,这样的现 象就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发生的事情。到现在,暴力影评是文革期间电影批评话语的复活。文化心理由于社会的多极化,多元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价值标准。同时在 民间和网络上,我个人觉得流传非常不好的反智主义,体现出自己非常鲁莽,非常恶毒,非常不理性,这样显得自己很有个性,折射在暴力影评中。暴力影评也是一 种宣泄,是人的本性和人在驱除各种掩饰之后的产物。从社会心理来看有存在的合理性,目前为止,需要认真地反省和检讨。

网络影评重建的问题,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网络影评自身也在关注这个问题,我们会在很多暴力影评的帖子后面看到有一些同样是网络批评者对暴力影评 不屑一顾,并且给予非常强烈的抨击,这也是网络影评者自身在坚守一种信念,同时媒体也非常重要,事实上是更重要的一个领域,因为网络影评之所以得以发展, 是媒体、网络给予它非常重要的环境。如果媒体缺乏基本的道德操守,仅仅为了点击率去提高自己的利润,我相信网络影评的暴力是始终会存在的。学界也在不断地 反省目前的媒体和网络的影评的暴力问题,从这两年开始,已经有许多的专家、学者和业界的人士都在不断地发表文章或者在不同的场合下呼吁对媒体的暴力或者话 语的暴力进行一种重构,我个人觉得中国电影批评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它自己的历史,基本上有了自己的一套运作规范。不能因为传统的电影批评没有在当下的影 评当中产生重要的影响力,而就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无所顾忌地去表述自己的暴力话语。谢谢大家!

网络影评需要有独立立场,而不是发泄

主持人:谢谢李老师。说到传统影评,刚才讲到网络影评的话语暴力,比如说我们这代人从开始关注电影的时候同时也在上网了,我们也是看着很多网络影评成长起来的,网络影评和现在论坛里的口水论战似乎有区别的,能不能请三位老师谈一谈网络影评到底应该怎么样去定义它呢?

杜庆春:网络影评,我注意到96、97年,伴随着一个现象,不用到电影院也能看到大量的影像作品。伴随着这样的文化现象,有很多朋友就能够在自 己的屋里看到相当多的影像作品,看完之后,就会有一种孤独感,他就要把这个话说出去,借由互联网BBS时代的到来,在BBS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其实是 所有国家电影文化中比较正常的现象。外国也是有这样的情况,也是一大批影迷在电影俱乐部看到很多电影,没地发泄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只不过没有互联网。网 络影评个人都是心平气和的讨论电影,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中国电影在影院里出现一些可以成为公众事件的作品,之后才发生了现在所说的影评暴力的事情。以前顶 说只是一家之言,你对这个片子是一家之言,对你不感兴趣,我只是反驳几句。话语暴力出来之后,伴随的情况一定是电影市场里有一个公共事件,公共事件可以说 话语暴力是对公共事件的对抗,如果那个没有公共事件就没有话语暴力情况的出现。大规模的话语暴力,人家犯不着干这个事。大批上网的人为什么采取这么特别不 负责任的表态方式,在那个机制下,还是想把公共事件的主体或者当事人看成一个权威,这种对抗还是权威文化的对抗。在这种文化大革命的思维形式,红卫兵批判 的思维形式,是打倒当权派。这些网民在不被人知的角落里,在内心深处把自己当成弱势群体,或者内心深处把自己放在弱势群体,否则的话不会出现对抗性表演, 对抗性表演是不是都是极度真实?肯定不真实,借由集体匿名的形式,别人不知道我是谁。所谓的草根声音或者民主话语的建立,虚幻性的实质多么强烈,有一个集 体的匿名性质,把自己内心先搁在极为弱势的状态下,操作出这么暴力的话语出来,这个实质是这个样子。这也没有什么东西。如果有这样一个话语暴力的存在,问 题也没有那么严重。严重的是好像所有的批评中,关于电影的批评只有一种话语暴力的形式,而没有非话语暴力的形式,没有客观的具有建设性的,真正能够创作者 和消费者互动的。如果只有话语暴力的话,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我本人并不是说出现一些谩骂或者出现一些大字报式的帖子,就是怎么着,一定要天下大乱,要平反 这个叛乱。传统媒介不是要把精力搁在整肃这件事,而是创造更有影响力、心平气和非话语暴力建设性的影评机制。如果没有这个机制的建立,这才是最恐怖的,即 使都让他们变成顺民或者变成乖乖小孩了,说《无极》这个电影蛮好看,里面的人物形象很可爱,但是这个故事不好玩。这个东西没有价值,我们也不需要一大批的 摄影。现在所谓的真正的网络影评人,真正生存的方式已经被浮上水面或者已经走出了虚拟世界了,他们主要生活来源是靠给传统媒体写稿子。

主持人:已经进入主流领域。

杜庆春:且不说主流不主流,已经进入传统文化生活的模式里,才能维系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们的发言要服从市场规律的,这些网络影评人不会用谩骂的 方法对待任何作品。被认为是网络影评人代言人的人其实他已经和话语暴力做了切割了,这也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这种切割之后产生的后遗症,我们一旦走到比 如说某某报或者某某杂志为主要一般观众发言的平台来看,他们所有的言论还是一元论,这里并没有多元生态出现,即使这里很多写手来自于网络,网络一旦进入这 个传媒里,变成一元化生态了。影评出现最大的问题如何破除一元化的生态。我永远不认为针对那些谩骂式暴力要多么地去反省,而反省的是看起来非暴力的、看起 来客观的、平静的,为什么评论写得那么单一?为什么同样认为是同质性?语评人的文化结构是同质性,立场是同质性的。从学院来,一旦走入大众传媒,同样也被 这个束缚了,这个问题很严重。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其实不存在一个非常对立的所谓的草根或者精英这样的影评,真正需要是独特的见解和多元化的角度。国产大片这 么多,《无极》、《夜宴》,《黄金甲》开始学习西方的模式,大量的市场宣传的介入。很多人在网上写帖子,骂这些影片,也是事先听这些宣传觉得很好,但是去 电影院看不是那样,可能跟观影心态有关系。

朱日坤:最开始很多还是处于个人表达的需要,随着逐渐发展之后,很多人不自觉地变成主流话语的驻守性质,在之前跟杜老师的观点一样的,不分主 流、非主流,草根、非草根,都一样。可能有些他们不太喜欢我用的一些词语,可能会对独立性,对立场这种话觉得是比较敏感的。我们对评论做一个划分,很宽容 地讲,所有的见解都是评论,如果很严格来说,真正的评论应该是很有独立立场的,同时它是通过自己比较深入的思考分析。现在对我们来说,这种评论也好,或者 他们之间的各种见解,还是在主流操作下的一种发泄更多一些。他们对这些评价会写了受骗之后的感觉、反抗,还有很主动性地去对各种影片的推动,都是在这种状 况下产生。现在有很多做电影发行的人,他们是非常有意识地利用网络的力量,不管在中国还是在国际上,做电影发行,他们采取第一个动作就是收买网络上比较有 话语权的这批人,首先这批人就成了像打手性质的人,这些人其实变成了发行环节上不可替代的东西。还有一批人看起来有见解的,他们很冷静,很客观,但是他们 的渠道又笼聚到主流媒体的道路上。这种方式就像原来人们对独立电影或者地下电影的途径是一样的,我今天为什么拍地下电影,都是投机方式。在我看来它不是暴 力、非暴力的问题。在我看来更关注的是个人独立性或者是否个人的看法。如果是很个人的评论,既要排除外界的各种干扰和诱惑,其实存在看似暴力的倾向,这也 没有什么。在网络上只要控制了一定的程度,不会造成对别人的威胁和对别人的人身伤害,也是可以宽容的。

主持人:提到了网络,刚才说到话语暴力,跟网络这个平台有特别大的关系,这个平台所有人有机会发言,这可能跟突然有这么多人在 上面去写,不管是正面、负面也好,理性也好,非理性也好,是非常畅通的渠道。有网友提问,是不是专家以及权威也要在网络上树起自己的威风,让大家没有说话 的自由呢?

李道新:我们研讨网络影评的话语暴力的问题,首先要检讨是我们自己的话语。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千万要防止新的话语暴力的诞生,刚才两位嘉宾 这方面都是做得非常地好,我们能够在这里有这个平台来讨论的话,我们更加张扬的是开放性的,一种宽容的,以及一种对话的话语生产。所谓的专家一定要争取新 的话语霸权,用新的话语暴力去打压所谓网络影评,这是不存在的。刚才杜老师和朱老师的谈话当中,我受到非常大的启发,他们俩都谈到了操控的问题,现在这样 的被操控确实在我们的话语表述当中应该说起到了非常重大的影响。当然所谓的独立和个性是每个话语表述者的梦想,但是社会毕竟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并且是由权 利分层来显现的。金钱和权利的运作对于话语的自身起到了关键作用。文化大革命期间主要是政治权利的运作,使得话语按照它的政治暴力来显现。现在更多的是金 钱的运作,而金钱的运作主要是通过各种媒体,网络只是媒体当中比较显著的一种,我个人觉得像网络、报纸以及一些刊物,都作为大众媒体来说,由于在金钱的运 作下,他们需要定制或者说购买他们所需要的能够提高他们利润的话语。而以暴力呈现的话语形式确实能够在感官层面上或者在直觉的层面上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就会有大量的影评者用暴力的方式去表述。

我们对网络影评的话语权利的批判与其说是批判网络影评的话语发出者,不如说对当下的整个媒体霸权或者说大众文化或者说社会文化心里进行一个深入 的反思。如果能上升到这样的层面,我们对问题的认识和事情的理解可能不会再停留在这样一个所谓的专家跟草根之间的搏斗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语生产 又会成为媒体另外一个草根对象。这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在网络上谁也不知道你是专家

杜庆春:我补充一下,我在网络上,一两年前还在BBS上混的时候,经常被网友骂得臭头,一点没有专家的权威性,在网络上谁也不知道你是专家。一 些朋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后,也不会帮你打出这个旗号,好像能够压住对方一样。BBS上最热闹那几年,现在BBS是低潮时期,最热潮的时候也是靠骂人出名 的,骂人的永远是弱势群体,直说我的判断骂人永远是弱势群体,出了名的人之间互相发生谩骂式的战争基本上没有,那个时候网络出现几个大的讨论,比如在西祠 胡同里,那个讨论表面看是某一派人士是学院的,某一派人士非学院的,仔细分析都是学院的,都是电源学院或者其他学院出来的,这里发生的关键冲突,下面有不 同的网友在跟贴。

我 没有发现所谓的在中国真正出现以学院和民间泾渭分明的阵营发生一次互相的攻击,这个现象不是我们要做的,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个事。在中国为什么总是形成 想象的民间对学院的挑战的机制呢?这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中国的学运知识分子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话语权,你挑战它干什么,我就不明白。中国的专家如果在一些所 谓的为了凭职称发表的文章,那些影评没有力量,对生产者没有力量,对创作者没有力量,对一般的观众来说根本不会看那个杂志。我们挑战的想象的专家群是什么 东西。在网络上,如果我们是草根,那些自命为我们是草根的人,你的敌人是不是高于我们,那批人我觉得不存在。我看起来是大学老师,我所谓的评论可能看起来 是民间评论。我作为大学老师所发表的学术论文,基本上没有人跟我讨论过学术论文,当然我有时候认为学术论文很有价值,但是没有人跟我讨论。恰恰是我用网络 语言写的或者更屏蔽的语言写的,那些帖子我被认为是普通网友。

刚才网友提出来是不是专家要介入这样的大众文化的话语的空间,要来夺权。大家不要用这种对抗的方法来做,中国电影或者中国所有大众文化的领域都 是要用建设性的事情,要做有宽容的,有善意的建设性的事情。像朱日坤老师说的要真正想想自己的表达具有独立性,你的想法是不是真正的出于一个独立的自我, 对要表达的话题经过相当严密的成熟和思考做出的,而不仅仅是个人情绪化的表述,而这个情绪还是受外界,其实是外部控制的。这个是更要做的,所有的人上到网 络之后,根本不知道屏幕背后是不是一只狗,我在网络上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大学老师。什么是一个稍微有影响的建设性的评论呢,在美国,如果说对观众产生影响 的评论,我不会说那个评论有多好,包括法国的一些世界报上面的语评,人家是有一个立场,比如我是左倾的,我是右倾的,我是温和的自由主义者还是极端的保守 主义者,有一个立场。第二,人家对电影表述的传统是比较尊重的,人家会谈摄影可能跟某些有关系的,人家能说出这些东西。我们从网络蔓延到传统纸媒的传播环 节甚至电视传播环节里的讨论,大量是叫个人心情式的影评。

 主持人:抒情散文。

杜庆春:我今天中文吃了一个汉堡,心情不好,看这个片子,或者外面的阳光很美,就是这样的影评,这种影评的氛围多少造成了电影界他们不敢看这些 影评,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影评对他们没有太大的作用。我接触很多导演,现在因为不敢看这种影评,到了不敢接受普通大众媒体的采访,那种采访马上用个人心情式 把你的话转变了,不是在一个可以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文化背景交流平台上和业界做一些沟通,传播给观众。中国现在公共舆论空间亟待建设是这样的规范,亟 待是多元独立的姿态,能互相并生的生态环境。

主持人:刚才朱老师谈到一开始在网络上发生,后来被主流媒体包括整个产业收买这部分人,国外是不是曾经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朱日坤:我不太清楚国外的情况,国内的情况应该是很明显的,可能是有意或者是无意的。网络对他来说,并不认同草根,在他看来,骨子里很主流的,自己觉得很精英的。

杜庆春:国内这种情况特别明显,某只大片在宣发期,对一家媒体的宣传大概在30万的投入,在网络上动用的方法,每天必须发一只帖子,一只帖子的费用大概一百块钱到二百块钱之间。

这 些人都是匿名的,这些帖子实际上在他的操作下。不管批评还是骂,我只要永远是在话题的核心,我成了公共事件,只要成为公共事件就有人看。在国外真正有主导 票房价值的大报的特约影评人员是不敢做这个事的。你做这个事等于在业界就完蛋了,但是有另外一种明显的具有跟产业有非常关联性的报道,或者从事这个报道的 人员,人家也知道你是带有这个目的,这是很明晰的,比如我这个是广告式的,只为厂方做广告式宣传的文章,那就是广告式。坚持独立姿态的影评人不敢拿这份红 包,拿这份红包就完蛋了,在圈里没法混了。因为这些人的权利非常大,在美国最权威的影评人说这个片子值得看,可能票房就多个一千万、二千万的美元。中国根 本不存在这种语评人,这种东西是完全消失的。在欧洲比如说世界报某些评论人,这些评论人背景可能是代表一大批评论界的口碑,这些口碑直接控制电影节评论的 口碑,电影节的价值取向,这些价值取向决定哪些影片可以获奖的。比如三家好人为什么能获奖?很简单,它代表西方老左派在评论界的再次胜利。你看名单都很清 晰,但是你就会知道,这个清晰的价值非常重要,比如李道新老师发言是代表某个立场发言的,我要批评你,也很清晰。现在中国是乱七八糟,谁都是无立场的,然 后是无独立性的,这个变成混乱的同质性或者混乱的一元化。

李道新:刚才杜庆春老师说得非常形象,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确实在这样的时代,网络的民主所带来的结果像这样都是不可避免。法国一个思想家米且 尔夫科说整个社会的权利机制的问题,刚才听杜老师的描述一直在描述一个权利机制,我们生活在权利之中,任何人都不能超越的。在这样情况下,对当下的话语环 境来说,最重要的可能就是一种法制的建立或者道德操守的坚守。当然话语法制的建立不是我们个人能够左右的,但是影评者或者说话语发出者自身的个人价值观和 道德的问题是值得我们注意,包括对任何话语生产者来说都是非常需要去正视的问题。我们都是为某种目的去写作或者为某种目的去发言,但是我们是否可以在一个 最基本的价值观点之中来做这件事情或者在最低的道德底线上面去运作,这点非常重要。现在包括学界、业界和网评,为什么出现一些暴力或者运作如此地过分,超 出人们的想象,很重要的一点跟个人自身的道德价值观念的失控、失序有关系。再就是自身缺乏一种道德底线,现在也不敢说,我会有什么样的道德体现,但是至少 可能有一种需要我们去遵循的东西,大家可以用某种方式去寻找。

网友:既然影视是让大众进行消费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在网络上说话,为什么不能在网络上发声?艺术和大众相对影视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李道新:这个挺有意思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网络影评者不能在网络上发声,他们的发声也成为大多数网络一代和各种读者的娱乐的对象。一个很简单的 例子,很多网友和很多批评者说我花了六、七十块钱看了一个片,这个大片不能满足我的口味,就要破口大骂,甚至在网络上骂,网络会被纸媒体转载,在社会上产 生广泛的影响,他认为正当的,我不否认他骂作为自己个性的展现和情感的宣泄,有存在的合理性。这种偏向的心理自己有很明确的认识。如果把电影当做商品,把 看电影当做一次购买的行为,和你到餐馆吃饭进行对比,如果选择一家餐馆去吃饭,这家餐馆不符合你的口味,不会掀桌子,大骂老板就走,你一般不会,你会想这 次选川菜馆是不是选错了,下次选粤菜馆,你这次买票是意味着你选择,或者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你不满意可以下次不去。如果用暴力的方式来体现你的存在,可能 就会有一种越过限制。

杜庆春:我的态度比李老师要宽容一点。在网络上骂骂人也无所谓,我们也没有任何权利说我们没权利说不希望网友在网络上发言,我们自己也是作为网 友经常在网络上发言的人。在网络上骂人无所谓,只要不触犯法律,触犯法律你是人身攻击,诽谤罪,是对人身的伤害,你作为公民应该承担自己在法律面前所有的 责任。这个不谈。如果我们的网络或者我们的公共舆论建设基本上是呈现为这种情绪化的宣泄的话,这个实质是多么地可悲。我们几个人今天在这儿聊这个话题,我 感觉更多的是出于这个想法,希望除了骂人之外,我们也能够做出建设性的事情,我们知道骂人是没有建设性的。所有的网友,告诉你,骂人是没有建设性的。网络 骂人比日常生活中的骂人有利于健康,大家都在不动声色的骂人。有的时候网络文化传达出一个非常盲目的状况,你说最狠的话,面部表情还是僵硬的。

  网友:观众会受网络影评的影响吗?

朱日坤:我觉得很多人会受网络影评的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对别人说话应该是有一定要求的。刚才说到有些人说我为了娱乐去看电影,这涉及到一 个立场问题,我比较看重这个问题。在目前这个阶段,我非常反对所谓的商业电影,这并不表明我不喜欢看这个电影,某一个人特别把自己自命为影评人,特别清楚 中国当前电影面对的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没有创作自由的问题,电影体制是非常暴力的。中国面临非常严格的审查机制,很多电影在中国通不过审查。所谓的大 片,商业电影,他们都肆无忌惮地搜集中国的资源,获得市场,获得票房,获得话语权,不管被评论是好还是坏,在商业上都是比较成功。对另外一种有独立思考的 电影,有个性的电影等等没有环境,这样一批影评同时去维护电影的机制,他们无意中丧失了自己的机制,他说的话貌似代表观众,其实是一批小资娱乐观众,他觉 得我需要娱乐,在酒足饭饱之后需要娱乐。这批人掌握的话语权,从网络到主流媒体到所谓报纸上的所谓影评人,他们评论的电影,不过是哪个人就像跟杜老师说的 谁给钱就给谁做。这种情况是很恶劣的。你不去了解你首先要解决什么问题,所有的这些评论都会变成暴力。你在维护一种并不怎么好的电影运作环境,你本身对电 影没有任何的看法,也没有任何的认识,你只是跟随着大群人说话,你是跟随着所谓的主流话语在说话,但是你对电影的建设体现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想创作的很多 电影没有任何地被关注,也没有任何的创作自由,影评家就要关注在这个问题。作为影评人首先有一个立场,这种立场对目前的电影环境有所认识,而不是评来评去 就是那样几个电影,还弄这样的东西去影响大家。

李道新:朱老师说了一个我也非常感兴趣的话题,现在的影评以所谓的大片或者热点问题,就事件性的问题为对象。这个问题的发生也是值得我们去讨论 的。当下中国电影状况,从出品角度来讲,相对比较丰富的,除了大片以外,都有大量的,其他各种各样类型以及各种各样不同身份的艺术电影,而这些电影都是能 够公开发行的,当然也有一些不能公开发行的影片,中国的观众对中国电影的选择,还是比较有空间的,但是很多影评就是集中其中一点,由于自己的感情的驱使去 施以暴力,在这种情况下,也反映了当下跟风,一哄而上的心态。刚才说到消费问题,因为买了票,自己认为自己是上帝,我今天对这个电影不满意,我就是要骂。 我觉得消费也是要有一个平台的,消费也是考验一个人的品德和个性的很重要的行为。所以报以施加的大片一次一次被骂,而且不断地被影评所骂。这样不断暴力施 予的影评,已经反映出影评话语者自身的问题和需要检讨的地方。如果是一个在正常的话语下面表述自己的影评观念的暴力话语者,一旦对他所不喜欢的所谓大片表 示深恶痛绝以后,完全可以去选择其他的各种各样的类型的和风格的影片去观看。这样对中国电影的生产,中国电影的传播作用是更加明显一些。

杜庆春:这个问题在中国是一样的,为什么一年只有几个大片可以讨论,为什么大片出来只有那一种方法可以讨论,是一个问题的两面。我们的文化生产已经走到极其恐怖的状态,由于垄断性的文化生产到垄断性地对文化的反抗,我们最大的困境在这里。

因 为只有这几个片子或者只有这样一个类型才能满足资本对全球市场的想象。中国为什么只有这几个大片,因为你在中国能做什么大片,在中国市场一年如果投资达到 1个亿,中国一个片子就是在中国的票房达到3个亿才保本,这里票房有水分,投资有水分,肯定瞄准国际市场,国际市场对东方消费只有一个鸦片,中国创造第一 个国际明星是李小龙,李小龙是动作片。后来成龙去好莱坞也是这个东西,《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也是这个东西。东方文化在国际行销的时候的就是这个问题,要 想进入主流市场的话只有这样一个东西可以做,这样的东西资本的要求是你必须面对全球市场来做,中国的观众应该知道,为什么中国的投资商或者那些导演,有的 时候可以不重视中国观众,因为不是你养活他们,如果你养活他,他才把你当成爷看。这些片子你再骂还去看,你骂完还看,在国内票房总是不错,但是你就是差一 点又怎么样,因为这个片子说白了最重头戏是在国际市场。中国观众不能支持本土多元化的生产的状况,我们探讨多少年在中国建艺术院线,中国根本做不了,中国 文化生态是没有,这是资本垄断,和文化生产的权利格局结合起来。像这些大片动用的能量,在亿龙搬出来,我对亿龙持某种异意,而是它动用的资源是垄断性资 源,不是市场经济的资源,这种彻底垄断性的资源只能一家独大,他做,别人就没有这个市场就做。不是正常的市场经济下的竞争,是国家垄断资本的竞争。这是一 个问题。现在所有的批判或者这种反思到底有多大用处,我不知道,或者认为没有用处。在中国现在一个格局下是没有用处的,我们只有把整个文化生产机制调过 来,才会真正出现这几个大片不再成为垄断性的大片,大家对几个大片的批判也不是一个一元化的,没事就劈头盖脸的,从专家到草根统统把它骂死为止。比如像无 极,一点不应该把它骂死为止,无极里有很多东西是很有趣味的,尤其是对文革文化的反思,其实挺有趣的事情,我们给他骂死,在骂死的同时没有任何一点试着把 目光关心其他的事情。这也不是要求大众传媒没事就关心一下特别独立的电影,全世界都没有,但是独立电影的生产应该是国家资金或者文化基因来做,中国现在还 没有到这个契机,所以才形成了这样一个特别一元化的格局,这种一元化格局特别令人不满。在参与的网友,我们说一元化的格局不是变成专家一言谈,而是把任何 一元化格局都否掉,不是让网友不发言,是说把任何一元化格局都否掉,形成一个真正多元共生的文化生产的生态,这是有助于中国整个精神内涵的,这是大众精神 健康的问题。  主持人:我们和北大艺术学院一起做的美学散步文化沙龙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共同探讨一些话题,观点的撞击,今天现场请来了很多对这个话题比较关心的网友,现在进入和专家的对话时间,大家对刚才那场讨论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和问题都可以提。

许乐:今天这个话题特别有意思,几位老师都特别让我受启发,我自己是网络影评特别依赖的人,每部戏出来我都先看出来网络怎么说,再去决定看不 看,如果是滥片也会耽误时间。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个事情就是《夜宴》上映之前,网上的评论几乎都是负面的,我觉得这个影片会砸了。没有想到《夜宴》现在到了 1.3个亿,那天我去看《宝贝计划》,看《夜宴》的观众忽然觉得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今天说网络影评的话语暴力,暴力不暴力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发言者发言 没有利害关系的话,无论是有才无德也好还是有德无才也好,都能看到更客观,更真实的东西。现在有很大一批人,1.3亿里有很大一部分人,他们选择看不看电 影跟网络影评没有直接的关系。虽然票价很贵,但是他们一年半载才进一次电影院,不算什么事。就算是看完不满意,也不会回来在网上发帖子,骂什么,说什么 话,顶多出来说一句“真难看”就完事了。不是说中国电影观众像中国球迷一样是受虐狂,电影在他们生活中扮演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是我自我反省的事情,整天跟 电影打交道,生活当中除了电影没有别的东西,对观众来说,看《夜宴》就是看《夜宴》,不会想《无极》,不会想看《十面埋伏》。我现在怀疑有一个人都比我们 更明白,就是《夜宴》的投资人,无论网上说什么,无论有人夸有人骂也好,票房肯定能上去,我有这样的怀疑。借一个台词,“在《夜宴》之后我不困惑,在《夜 宴》之后我困惑了。”

 主持人:我也有一个困惑,假如没有人骂《夜宴》的话,会不会还有很多人去看?

杜庆春:我们做一个产品,有一点经验。做一个产品这个东西是可以控制的,不能做到我投资1个亿,怎么做得悄无声息了,有这样的产品吗?不可能。 电影对一般观众来说,看电影不是为了去讨论《夜宴》好坏去看电影,看电影只不过是都市生活方式而已,这个周末几个朋友好久没聚了,约了打电话,说下午去某 某影城看会电影,看完了,时间早,还可以吃饭,或者两个年轻人去约会。电影就是一个都市生活方式而已,中国为什么在北京、上海或者在广州,在东部沿海城市 里才可能去讨论电影,因为它的都市生活水准到了,电影又重新回到都市人生活里,成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大众市场化的电影生活方式是人均GDP五千美元左 右,中国电影市场人均GDG走到五千人口可能是一个亿,两个亿,三个亿的增长,中国市场比韩国惊人多了。我做一个投资做到一个亿的产品,居然让所有人都不 知道它,这是不可能,一定成为公共事件来做。这个《夜宴》绝对是公共事件,有章子怡,有这些人就是公共事件,不用讨论了。赤壁大战,只要有吴宇森,有周润 发,有这些明星,就一定是公共事件。你要再骂或者再表扬,那是另外一回事。中国的情况是你骂完之后, 因为它的文化消费可选择性小,在9、10月份的时候,骂完《夜宴》之后,比如有一个午饭,你可以选择,你骂了他之后,这个周末要聚会,还要去看。如果一个 正常的市场,那边有午饭,有汉堡包,那边有烤肠,《夜宴》被臭骂就完蛋了,客流就分流到那个地方,这个市场是竞争的问题,在中国是没有的,这是垄断性资 源,全国可能是两千块一幕同是夜宴,你去影城看看,有选择,大部分是《夜宴》,偶尔一、两个不好的时段放别的。这是一个问题,为什么骂了以后,他们不在 乎。这个问题很简单,所有投资人都明白,在中国做电影,就那几个人最保险的投资。张艺谋投1.5个亿,怎么着也能收回本,算得死死的,根本不在乎你骂不 骂。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现在所有人都不愿意做500万到1500万中度电影,一年推出5部,有一个多元化的电影,任何人没有去做这样开拓性的事情,这 是文化市场的困境。

现场观众提问:传统的传媒像纸质传媒的局限性还有限制性,是不是导致了网络影评兴盛的重要因素?

李道新:应该说是它的因素之一,因为传统的媒体包括书、刊物、杂志、报纸等等纸质媒体,现在确实有很大一批年轻人并且以后这些年轻人不断地出 现,更加主宰我们的文字消费方式,更多地转向网络。网络的影响力肯定是越来越大,网络影评对于整个电影批评格局的影响肯定会越来越深远,这也是我们之所以 策划这次活动的重要的原因,因为我们不可能无视网络影评的存在,并且网络影评随着网络的影响力,新媒体的影响力的增长肯定会越来越增加。

杜庆春:我做一个补充,我不觉得有那么大的区别,网络上所有的知名度可以在公开骂人,报纸的限制是不可以公开骂人。中国的纸媒体是很奇怪的纸媒 体,中国发行量上百万的纸媒可以发表影评,这个影评作者的名字叫“一条不爱睡觉的虫”这种网络名称来发表自己的影评。中国的纸媒和网络的评论高度一体化 了、都一元化了。带有话语权的人是互相沟通的,上网就是网络影评,发表文章就变成纸媒体的影评。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这种网络文化的轻浮性轻视到看起 来,有些报纸在国内新闻版和国际新闻版都是很学术的,是少见的中国对国际新闻那么严肃探讨,这种报纸在东亚文化里有点特殊了,但是翻到娱乐版,里面全部是 这种评论。可见中国人对大众文化建设态度是多么地不严肃。有一点叫过度地把台湾小岛上的所有文化八卦话全部引入了,全部娱乐新闻全是八卦新闻,所有的关于 电影评论只有娱乐性的小资心情式的讨论,偶尔有一些稍微严肃的评论,稍微严肃的评论搁在里面不搭调。

现场观众提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杜庆春:我不知道,东亚文化建设中间非常困顿的东西,大众知识分子成为两种人,现在在欧洲,戈达尔在一个电视上做访谈,现在戈达尔在电视上做访 谈,导播说我们谈的问题要娱乐化一点。先要做出一个分众性的市场,我绝对不能说我不希望像有一天中国看起来有宣传力发行量上百万份的报纸,这种置换很缓 慢,要一两代人的事情,这个事情不着急,从主编到阅读者都有这样的分众市场出现,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消费一个,有明确区别度的意见, 所有的意见都是没有明确区别度的意见是没法做。我们看国际新闻,看国内新闻,看社区新闻都是这样,最后有一天我们也会这么去看文化新闻,就是这样的。我的 想法就是这样,它可能比较慢,这个东西不能着急,着急是没有用的。

现场观众提问:今天在场都是年轻人,像我这个年龄比较少,但是我们这个年龄在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真得 是把电影作为自己一个最隆重消费的时刻。那个时候如果能看电影感觉是非常幸福的事。那个时候各种各样的电影现在来看有怎么不好,但是当时感觉是非常美好的 一件事情,有的时候这个电影的情节并不怎么吸引人,但是我们感觉影片中描绘的生活场景或者这个演员让我们感觉有追星的感觉,都感觉是很幸福、美好的事情。 随着经济的发展,现代消费的方式比较多,娱乐的渠道比较多,电影和电视竞争中由于各种原因处于弱势。不是说不需要电影,而是很需要电影,我只是感觉非常困 惑的是电影的生产方式为什么不能满足多元化的需求,当然大片我们都需要看,为什么个性化电影或者地下电影、艺术电影,实际上满足了不同人的欣赏趣味的,如 果把它当成一种商品的话,实际上是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的,需要各种层次来观影的需求。现在电影的产业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能满足多层次的观影需求,满足 多品位的,多需求的,生产这么多电影。网络的评论方式,给大家一个很好的平台,多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怎么样能够使得我们电影繁荣,怎么样能够生产出满足 各种层次需求的影片来,多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可能比仅仅是谩骂,仅仅是发泄不满,更有作用。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

主持人:刚才在聊天的时候,杜老师说的都有暴力倾向的观点都有意思。

李道新:杜老师和你刚才提到的暴力倾向,前苏联有一部影片是关于法西斯,都在检讨德国、日本作为法西斯对人类的破坏,谈个体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法 西斯的意义,任何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普通的法西斯,刚才谈到金钱和其他的权利运作,这种运作是体制的产物,任何人不可能脱离体制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 有意或者无意都成为体制的帮凶,不能在想象的层面上改变这个体制,这是不太可能。但是对于个体来说也是有选择的,这就是网络影评或者我们的观众需要面对的 一个问题。我们更多要做的不是批判或者责骂现在的电影怎么样,再去被动地等待我们电影会怎么样,作为观众或者作为网络影评者他的角色和功能要表达民意,这 种民意真正像朱日坤老师说的,真正是出自于自己个人的内心,并且出自于独立的见解,在这种情况下,并且出自于善意的,建设性的心态,面对自己的电影选择, 比如《无极》你恨,因此就恨陈凯歌,但是可以下一部不用去看,完全可以看另外一些电影,因为国产电影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选择。既然你骂他是法西斯或者骂他 是暴力,是权利运作的产物,但是又不断地进入权利体制之中,不断给他贡献票房,这其实就是我们自己个人的坚守问题。这样情况下,对观众和网络影评者来说, 现在真正是面对自己的内心,我们是否真的需要电影,或者我们个人是需要什么样的电影,我们再对这样的电影发表自己的感受。

杜庆春:我说都有暴力性格,因为漫谈的整个东方文化土壤里可能是这样的格局,就是君臣关系或者臣民和君主关系的格局,这个格局会转化成有一些人 有强烈的精英思想,他要发言,要说服所有人来听我先知先觉的想法,我的更高超的观点,这种东西会形成非常强的暴力,任何精英文化到一定程度以后,会和法西 斯文化有某种相似性的,内心的心里机制是有相似性,你像希特勒他认为是把德意志联合国带向美好的世界。那些臣民转化为暴民,因为所有人都在轰抢,我抢一下 也无所谓。周星驰的功夫也是一个暴民。网络影评可以非常不负责任的,因为有很多人骂,我也骂,这都是暴民心态。另外一种以特别强硬的精英姿态来做直接的本 质主义诉求的时候,是有点暴君的色彩,有一点,不是很极端,看起来非常专家型的影评,高高在上的影评和看起来草根、不负责任的影评,某种意义上都是有这样 传统的权利格局下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从红卫兵到超级女声的选秀,有类似的文化感觉,我一看超级女声,感觉跟文革差不多。

现场观众:你们谈论暴力话语的时候,会跟文革联系在一起,现在在网上做了一个大概的估算来说,现在经历过文革的人已经40多岁了……

杜庆春:这个问题很简单,经历过文革的人也许才反思文革。

现场观众:现在在网上表达自己观点的人可能会是以年轻为主。

杜庆春:年轻人的暴力性一点不低。

现场观众:是不是没有更多的了解潜在的危害性?

杜庆春:我相信这个人再发动一场文革很简单的,包括不看东京审判是卖国贼或者一定要把电影变成一个媚日的电影,这是很荒谬的,这个思路和文革的 思路一模一样的,这个思路不是文革的思路,是中国文化中间最恶部分的延续,这恶部分是最好操作的,最好群众发动的,我们永远用这种方法发动群众,包括超级 女声也是这样。

现场观众:我很赞同老师的观念,民主是不是无秩序的民主,是不是要潜在建立一种规则,在一个规则中去实行它 的民主。我本身是学历史,因为法国大革命就是无序民主导致整个社会的混乱,现在网络评论会不会因为有一些规则性的东西不被大家认可和认知,在他自己脑子里 并没有一个规则的东西,就是情绪上的发泄,没有意识到我这样说会伤害到哪些人,是否已经超出这个规则范围之内,现在需要建立起来这种规则,这种规则并不是 所谓的权威和独裁,是一个范围内行驶自己的民主。

主持人:比如刚才杜老师说文革,但我们说暴力狂欢,大家觉得跟玩一样,这个概念上,有一些差别。

杜庆春:这是文化基因非常简单的根本原因,一旦我认为不是非我族类,就是非人类对待,所有的判断起源于这样的心理机制,只要你异于我,我可以不用人的标准对待。所有的暴力是这样的,只要我觉得你是糟糕的,不把你当成人看。

李道新:球迷、歌迷都是这样的类型。

主持人:有没有可能存在有序和无序,比如说美国也有美国偶像,他们入选的歌星也有超级粉丝,他们会不会跟我们有差别呢?

李道新:差别更多建立在法制基础之上,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或者当经济和政治文化得到一定发展之后的社会,他对于大众传媒和这样的粉丝文化,可能 会有更多的清点或者自省的意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个人觉得可能会更严重,但是可能会有好转的趋向。如果要努力建立这样所谓的平台或者这样的环境也不可 能,反而在某种意义上促成一种新的暴力话语的产生。更多的对话、更多开放的空间让大家去表述,这样会更好一些。

现场观众:问朱老师一个问题,现在都在搞地下电影,你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你刚才说很多人搞地下电影就是想做商业片,真正搞地下电影人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就是为了追求艺术还是对电影的贡献?

朱日坤:我也不知道终极目标是什么,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刚才打个比喻曾经有人这么做,有人认为这么做,做独立的电影,他们是走这样靠近主流 化的渠道,通过做一个独立的电影获得国际声誉,同时在国内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向主流靠近,获取更大的投资,这肯定是比较功利化的方式。肯定也不排除很多人 是艺术家,艺术家采用的方式不一样的。在电影方面悲观一点,这样比较少一点,但是也有。包括独立纪录片创作方面,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起码在我所了解的人 里,就把这个当做自己的追求,用自己很少的钱拍自己所喜欢的影片,有些是很个人化的,变成个人兴趣,他们可能不被大众所了解,但是是我非常尊敬的。可能也 遵循多元化的选择,不管是不是做这样非常独立的电影或者有个性的电影,也可以做很商业的电影,我还是希望以独立性来做,不是受所谓的电影资助的约束来做。 比如我做一个电影,资助方说这个电影不行就要修改。要对这样不合理的方式有反抗的电影在我看来不管是商业性强一点还是个人性强一点,我个人都很赞赏。

杜庆春:朱老师说了一个很实质的问题,一个特别内在的这个问题的正确性,是我们国家现在在制定一部怎么分级和取消某种情况下修改审查制度的法律 题目叫《电影促进法》,在官方的意识形态里,已经不小心地知道那个审查制度是束缚电影的发展。文化生产让所有文化生产的人都有过度的文化阴影是很困难。韩 国在90年代取消电影审查制度,发展非常快。中国到现在这个时间点,资金各方面的问题都不大,就是一个体制转型。

李道新:回到网络影评的话语暴力的话题上,刚才大家谈到的也都涉及到这点,我们网络影评者可以面向的方面还是挺多的,就国产电影也是非常需要我 们的观众和网络影评人来关注,我们不仅仅只有几部大片,或者不仅仅只有几部招骂的电影,还有很多其他各种电影需要大家更多的去关注,只有在这样的一种心平 气和的互相发现、互相对话的过程中,我们的网络影评,包括整个电影的批评环境以及大众文化的生存才会走上比较建设性的平台。

主持人:非常感谢今天三位老师到搜狐文化聊天室跟我们探讨话题性这么强的主题,美学散步文化沙龙是由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创办的一 个品牌,现在我们搜狐文化和北大联合办这个活动,也是希望能够引起更多的网友的关注,感兴趣的人可以进入搜狐文化频道来了解文化沙龙的具体情况。最后,请 三位嘉宾跟网友道别。

李道新:谢谢各位网友的关注,希望以后继续关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和搜狐文化共同举办的美学散步文化沙龙,今天特别感谢北京电影学院的杜庆春教授以及朱日坤先生对我们的支持,谢谢大家。

杜庆春:谢谢在线的网友,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几个人在线,我处在一个虚无的状态,不知道面对谁在说,谢谢大家。

朱日坤:还是感谢大家支持电影。

主持人:今天的聊天结束,谢谢网友参与。

1 thought on “网络影评与电影批评

  1. 我倒希望看他们正面谈谈网络媒介上影评的问题,以及和平面媒体的关系等等,虽然这不是一个新问题,但显然还大有说头,还有很大需要调整的余地。不过几位嘉宾谈“影评暴力”的篇幅太多了,占一半还多,怎么说呢,影评暴力其实和前段时间所谓韩白战、最近的诗歌战一样,和广义上的网络语言暴力是一回事。杜说得还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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