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与私电影

我总觉得娄烨想说的东西,或者他说的方式,跟我很像!这不是套近乎,而且我们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也不包含对于影片的评价(我不能百分之百喜欢《颐和园》,但我认为影片绝对是第六代电影形态中完全没有的思考方式,当然他大胆,投机,有些戏有点不合情理,但这不能否定这部影片的价值),而是他对待问题的某种方式跟我所想的很契合,可能有相似的欧洲留学经历,受到某种类似的刺激而产生了接近的想法?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这是我当时写的一篇关于《颐和园》的简短看法。娄烨在戛纳记者会上说:他是在拍人,拍个体,而我这篇博客说的恰恰这是问题,他的新片叫《春风沉醉的夜晚》,而我这篇博客也恰巧随口提到了郁达夫这篇小说(他和梅峰不会是读了我的博客吧?)。娄烨的电影不受西方人欢迎,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这篇博客里说:这种写人的方式在西方电影中已经司空见惯了,从安东尼奥尼开始就这样了,但对于中国电影历史来说,这种存在主义的切入角度绝对是重要的,我们的电影忽视渺小的、毫无象征意义的存在。就像《春风沉醉的晚上》不是一篇经典的短篇小说,但它是重要的,大家可以读读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看看他是如何评价郁达夫这篇不太经典的小说的,然后再以同样的史学视野把娄烨的电影放到近20年的中国电影中,看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娄烨可能做不够好,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么做,他不陷入到困扰中国知识分子的宏大话题中,这就是价值。真正的现代导演。 娄烨还想做的是用某种中国美学的东西,推翻西方绘画史统治电影美学的影像模式,比如平面化的构图就是对西方人习惯了景深构图的某种视觉挑战,当然这种尝试因为剧情的变化不可能统摄整部电影,而且我觉得他这种造反效果不大,从禅学角度来看,金基德做得比较好,从文化差异的命题上,李安已经完成了,所以完全从美学思维上去抵抗西方美学传统,这条路不太好走。 在这个角度上看,娄烨根本不是意识形态的敌人,所以造成目前这种情况有点荒诞,因为恰恰相反,他把家国命运民族危亡和政治背景看得很小,而把个体看得很大,个人面临的精神问题在他那里变得非常重要,甚至比政治重要,而人物往往是不太完美的,因为他们在现代社会到来时产生了强烈的精神上的不适应。娄烨电影中那种诚实的、令人触动的、只谈论个体经验的第一人称独白(去历史化的),是过去只在西方电影中才有的经验。 如果娄烨继续向前走,我想他可能会进入一种我想说的“私电影”状态,类似于“私小说”的一种电影,这种电影在法国20世纪末那十年非常多,这些电影不关于任何重大题材和通俗形式,只关心自己周围的个人,他们的生活和情感,有点像给朋友讲述自己的经历,这种叙事的特点是从个体开始,但对待观众像对待朋友一样信任和真诚。

关于Summer Palace

旧帖置顶:前年冬天读西祠上旅美学者王卓异的文章时有感而发的一些话。我把老标题改了,这里权作对朋友们提问的回答。我不想再就这影片和关于左派的问题与任何人讨论了,拜托别再问了。关于网络,我要补充一点:西祠论坛,我每次登陆要好久,而且发言要审查超长时间,所以干脆不去了。读这文章,又想到扬米巴老师和罗展凤老师那让人“操心”的博客,每次打开要N久时间,blogcn堪称中国笨重、落伍的博客程序之首(其次是新浪),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还喜欢留在那里“受虐”,卫西谛不是搬出来了么。可能最早在那里,就不愿意费事搬了?Cinepedia.cn怎么样? 西祠上出现这么一篇文章,叫《颐和园:今天,我们怎么作左派?》,后面有些跟贴,其中有张献民的,都是扬米巴惹的“祸”, 因为文章来自扬米巴多年前的一篇文章《今天,我们怎么作左派?》。 由于登陆西祠太费时费事,我贴在博客上,对于《颐和园》的政治隐喻问题,我与这位仁兄的看法完全相反。 我们先放下影片在具体的时代背景、政治背景以及文化工业背景所能产生的各种解释,不谈娄烨这个人,不谈参加不参加这个那个电影节,不说影片在此时或彼时有什么具体的效果和利益,不谈那个声明,只说电影本身,电影的表达方式。我当然不是置疑这些切入点的有效性,何况以上观察和评判作品的方式已存在了几千年。 我们只看电影。这个电影里,有很多属于历史范畴的东西,也就是说,是那些属于国家的、民族的、历史的、政治的、意识形态的、时代的……同样,也有很多属于个体范畴的东西,也就是说,我的,你的,他的,爱情的,内心的,无意识的,青春的,冲动的…… 两相比较,我喜欢《颐和园》的地方,恰恰在于如何处理两者的关系上。与第五代、第六代的代表影片相比,同样是面对这样两个范畴的选择,在《颐和园》选择了个体,而历史仅仅是背景,甚至是相当模糊的背景,远远地在后面,而站在前面的,是个体,是一个活生生的有问题的个体。它不再像第五代的作品,比如,当我们面对《活着》《霸王别姬》《蓝风筝》这些电影时,你几乎必须从“中国、历史、时代”等类似的词语开始你的陈述,而面对贾樟柯的电影,你则必须开始于这样的语体:一代人,一类人,一群人。而在《颐和园》里,我们开始于“个体”,开始于一个人,开始于你,我,她,开始于某个人的某个事。这或许还不太清晰,但确实如此,影片的重心,已经从“前现代化”问题时期的病灶,即时代的、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转移到具体的生命个体中,这个转移是一个基本态度的转变,它对于中国电影非常重要。那些把历史放得远远的,而把镜头放得与人近近的,这样的影片只有《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鬼子来了》,近期这类影片是《红颜》。这种不太能被人发现的变化,就像西方现代小说的集体视角转移一样,(我指卡夫卡之于巴尔扎克意义上的转移),至少值得我们去挖掘其重要性。当然,这也许是一个“有限的重要性”,就像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它出现了,但作品的力量是有限的。也许这种转变在影片中还不太明晰,这也是影片主创最大的问题:距离还不够近,还不够勇敢,你已经足够轻视、蔑视历史了,为什么不彻底地偃越它?比如《铁皮鼓》中那孩子的尖叫。 我们,我是指“我们”,看这部电影时,可能很容易就陷入一种“前现代性”(刘小枫意义上的)的习惯性思维和想象中,自然就出现了这类所谓的隐喻论断,我们始终摆脱不了纠缠了中国知识分子一个多世纪的命题思维(对家国命运的关注,对民族兴衰的感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如果坐在一起,一边拉片,一边分析和比较,你就会发现,其实《颐和园》有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转变,对于世界电影来说,可能是个零,因为西方电影从1960年代开始就已经这样拍个体了,拍张三李四了,而不是张三李四的所处的宏大历史,但对于中国电影来说呢?从具体的生命个体开始,反过来去体察现代人所面临的精神难题,可能才刚刚开始吧。 至于“怎么做左派”,我们不能把西方的左派观念盲目嫁接和移植到中国吧? 文章链接 西祠这个破地方,现在越来越慢,它可以打包送给互联网博物馆了,你也可以进我的博客里看这篇文章。

关于禁止导演娄烨等人劳动的看法

关于禁止导演娄烨等人劳动的看法 张献民、郝建 近日电影管理部门发布文件禁止娄烨、耐安从事电影工作五年。对此我们认为: 1、《颐和园》这个作品我们迄今并没有看过。但对任何影片,政府管理部门无权在其公开放映之前事先代替全体百姓欣赏它、评判它、禁止它。这是言论自由的问题,对此,中国宪法中有明确条款规定。 2、每个人有劳动的权力,娄烨、耐安的工作就是制作电影。禁止一个人从事一个行业是一项荒谬的决定,既不符合理性也有悖人性,应该立即取消。 3、如果上述决定是按照某些行政管理条例所做的处罚,我们作为行业中的一份子,希望改变或取消条例而依法管理。 以上文件,在第一阶段以电邮方式通知业内同行,有希望发表意见写几句话的人可以接着写,大家写的文本在将来可能是个公开的文本,即包含其不经删改的全文和作者署名。第二阶段,是将该合作文本在更广范围内通知同行,并寻求公布该合作文本。 郝建、张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