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失望

有时候,面对中国现实,我激愤得感觉无话可说。 我对中国现在的许多事非常失望,尤其是最近报道的关于中学生的事情,我认为90一代人的社会教育是全面失败的,当然,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也有一定责任,但我认为主要责任在社会教育,这些孩子成长在一个社会道德、责任和价值观迅速崩溃的时期,我觉得用“意识形态的转型”这种术语都无法描述我内心的失望和震惊。谁是社会教育,就是你,我,我们所有人,孩子们看到的这个世界中的每个人的言行,没能提供判断的标准。这不是孩子们的堕落,而是我们的失责。 关于新疆骚乱,我个人旗帜鲜明地反对民族分裂,反对暴力,反对分裂国家和煽动种族仇恨。前有纳粹,后有卢旺达和南斯拉夫,人文知识分子必须站出来为告知民众不能陷入“仇恨与土地”的历史深渊。写这些东西的书还少吗?这样的电影还少吗?我们不能让血流在土地上,种下仇恨,不能让《暴雨将至》《卢旺达酒店》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那不但是中国的悲哀,也是整个世界的悲哀。是人性的悲哀。 中国媒体的表演也让人深深失望,十年前,做中国媒体的是一批精英知识分子,他们有文化理想和社会抱负,而今天,执掌媒体的是那些学术工业下培养出来的学徒工,他们根本不顾忌责任、理想,这些青年被现代城市汹涌的欲望吹拂着,一心打算成为财富和地位的占有者,过上布尔乔亚的生活。我说的难道过分吗?有些东西,媒体无能为力,这可以成为借口,但哪怕文化新闻和体育新闻方面,不但都毫无个人的价值判断,而且相互抄袭,完全不顾及媒体的社会责任。李连杰花1000万美元买豪宅算什么新闻?这算新闻吗?它向民众传达着什么信息?周迅分手算什么新闻,大众偶像在爱情上失败或不忠,向青年人传达着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做这样的稿子:央视最穷的女主播是谁谁,如果我说媒体在鼓吹“笑贫不笑娼”,过分吗?当年麦克尔·杰克逊出事的时候,中国媒体大肆跟着西方媒体鼓吹(中国一大批编译外媒稿件的外语专业的编辑都是没脑子的人),参与这个毁坏圣像的运动,如今又矫情地纪念,太无耻了。作为一个媒体,你连价值判断的延续性都无法保持,惠德勒的情况是一样的,当年有多少媒体大肆鼓吹惠德勒已经江郎才尽?说明你也是既得利益者,什么有利就做什么,毫不顾忌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种不要脸跟腐败分子没区别。

悲观主义与科幻电影

人们相信科技,相信科技会带来美好的未来。但科技一定会带来美好的未来吗?

人们如此信仰技术,因为人们相信技术会带来社会的进步,改善我们的生活。对科学技术的信仰,可能来自于马克思主义。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猴子,在于人能创造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因而对工具的改造,彰显人性。其次,对科技的信仰来自科学精神成为知识的首要法则。形而上学没落的时代,实证主义推翻了形而上学,因为形而上学传统下的任何思考和判断都是不可验证的。科学取代了宗教,世俗化的市民阶层开始像信仰上帝一样把科学技术信封为神灵,这就是欧洲举办万国博览会时期的社会心态,信仰问题的症结转移到类似的问题上:在上帝身上是神性多一点,还是人性多一点,这本身就意味着科学精神对宗教的胜利,因为人们在“求证”上帝。最后,对科技的信仰来自达尔文的进化论,进化论在今天遭到了质疑,这是必然的,因为进化论是过去民主运动和科技运动的深刻信条,人们相信人类是在进化的,我们据此去推翻那些陈旧的东西,拥抱并依靠着“发展”这个概念,但怎么做才能进化呢?这在今天毫无疑问:科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于是,人开始信仰科学,相信对工具的创造中包含人性,而工具的进化则依赖科学,科学和技术因而能促进人类进步。悲观主义与科幻电影

南京与辛德勒

屠杀虽然经常发生在战争中,但不能把屠杀和战争混为一谈。这是阿伦特说的。站在屠杀面前,如果像在战争面前,选择一个历史主义的中立立场,无疑等于帮凶。在人类行为中最邪恶、最恐怖的种族屠杀面前,艺术家没有选择全身而退的权利。 《南京南京》试图用一个战争题材的立场为南京大屠杀做出解释,个人野心大于历史责任,这有能力的问题,更有见识的问题,陆川对南京大屠杀的认识方式,完全是受好莱坞大屠杀话语和战争话语影响而建立,而不是面对历史事实,他的语法和表达不是来自反思,而是对好莱坞屠犹话语的拙劣模仿。尽管《辛德勒的名单》也是饱受争议,但《南京南京》就连《辛德勒的名单》的责任感都没有达到。 《辛德勒的名单》完成了犹太大屠杀话语从欧洲到好莱坞的转型,用戴锦华的理论说,这个转型意味着屠犹话语在电影中,从精英文化转移到大众文化。但我不太认可朗兹曼等人对斯庇尔伯格的批评,《辛德勒的名单》诚然有问题,但斯庇尔伯格在作品中基本完成了好莱坞犹太大屠杀的话语建构,这个建构对于塑造当下人的道德责任和政治警惕是合理的:还原-归罪-反思-反思的反思,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不是还原,不是反思,而是对反思的反思。我们看到1993年之后的大屠杀题材的影片,落脚点是反思的反思,比如《钢琴师》对波兰人面对大屠杀态度的修正,比如《朗读者》中历史罪责对战后德国第二代生活的影响等等。(关于犹太大屠杀的电影话语,请读7月我将发表在《电影艺术》上的陋文一篇。) 《南京南京》的问题在于,他把大屠杀这个独特的人类历史罪行,解读成一种普通意义的战争的结果,而不是法西斯暴力机器有计划、有步骤的屠杀,崔卫平说他慌腔走板,已经是嘴下留情了。影片中对历史角色的历史修正都集中在中国人身上,我们甚至没有看到这些屠杀命令是谁下达的,和对日本高级战犯这些table killer的揭示和批评,更没有建立一个反思的反思结构。但无论是犹太人群体拍摄的大屠杀电影,还是德国人的反思电影,归罪(认罪)这个情节都是必不可少而且必须具有表达的透明度,比如辛德勒离开工厂时的忏悔,汉娜在法庭上的供认等等。但《南京南京》居然脸这个使命都想逃避,更不用说对反思的反思根本没有。 《南京》甚至没有认清大屠杀的历史性质,而把他处理成简单的暴力再现,用反战的情怀去包裹人类独裁时代犯下的历史暴行和良知的泯灭,就这样的电影还能受到马可·穆勒的亲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几乎每一部大屠杀电影,无论是纪录片还是剧情片,几乎都有可以称为弗洛伊德式“精神服丧”的镜头,缓慢的在受难地平移镜头,就连《朗读者》也加入了这么一段,塞尔日·达内认为这就是在为死去的亡灵完成精神的葬礼,可《南京南京》不但没有反思的反思,不但没有精神服丧,甚至还再现了军国主义、独裁时代日本的荒唐的祭祀。不但可笑,而且可悲。

知识阶层的布尔乔亚化

1978年到1989年和1989年到2008年,中国在这两个时期发生了多少剧烈变化,其中最隐蔽的一个变化似乎没有被高度重视,因为:时代的话语执行人,就是这个变化的当事者。这个变化就是中国的知识阶层在1989年以后,逐渐进入了富人阶层。他们的地位与之前完全不同,从某种角度说,他们成为1989年之前自己所批评的体制的受益者。我们可以看看身边那些替草根代言人:艺术家、作家、律师、记者、学者、艺人、公共知识分子和文化官僚,哪一个还处于贫穷当中,哪一个不是现有体制的受益者。这从侧面说明了2008与1989的区别。1989之前,陈思和曾说中国的知识分子“从庙堂被驱散到广场”,成为被精神放逐的群体,在这个过程中,知识阶层产生了大量的反思,但89之后,“广场上的知识分子”成了邓小平总设计师所说的“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当年受到高等教育并掌握社会议题和文化话语的人,在20年间成了有钱人和城市中产阶级,成为20年来商业社会剧烈转型的部分受益者——尽管是相对较小的受益群体,但他们同时是资产的暴发户和文化的暴发户,在所谓“体制转型的阵痛”中,他们成为城市中逍遥的中产阶级。知识阶层的布尔乔亚化

娄烨与私电影

我总觉得娄烨想说的东西,或者他说的方式,跟我很像!这不是套近乎,而且我们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也不包含对于影片的评价(我不能百分之百喜欢《颐和园》,但我认为影片绝对是第六代电影形态中完全没有的思考方式,当然他大胆,投机,有些戏有点不合情理,但这不能否定这部影片的价值),而是他对待问题的某种方式跟我所想的很契合,可能有相似的欧洲留学经历,受到某种类似的刺激而产生了接近的想法?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这是我当时写的一篇关于《颐和园》的简短看法。娄烨在戛纳记者会上说:他是在拍人,拍个体,而我这篇博客说的恰恰这是问题,他的新片叫《春风沉醉的夜晚》,而我这篇博客也恰巧随口提到了郁达夫这篇小说(他和梅峰不会是读了我的博客吧?)。娄烨的电影不受西方人欢迎,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这篇博客里说:这种写人的方式在西方电影中已经司空见惯了,从安东尼奥尼开始就这样了,但对于中国电影历史来说,这种存在主义的切入角度绝对是重要的,我们的电影忽视渺小的、毫无象征意义的存在。就像《春风沉醉的晚上》不是一篇经典的短篇小说,但它是重要的,大家可以读读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看看他是如何评价郁达夫这篇不太经典的小说的,然后再以同样的史学视野把娄烨的电影放到近20年的中国电影中,看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娄烨可能做不够好,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么做,他不陷入到困扰中国知识分子的宏大话题中,这就是价值。真正的现代导演。 娄烨还想做的是用某种中国美学的东西,推翻西方绘画史统治电影美学的影像模式,比如平面化的构图就是对西方人习惯了景深构图的某种视觉挑战,当然这种尝试因为剧情的变化不可能统摄整部电影,而且我觉得他这种造反效果不大,从禅学角度来看,金基德做得比较好,从文化差异的命题上,李安已经完成了,所以完全从美学思维上去抵抗西方美学传统,这条路不太好走。 在这个角度上看,娄烨根本不是意识形态的敌人,所以造成目前这种情况有点荒诞,因为恰恰相反,他把家国命运民族危亡和政治背景看得很小,而把个体看得很大,个人面临的精神问题在他那里变得非常重要,甚至比政治重要,而人物往往是不太完美的,因为他们在现代社会到来时产生了强烈的精神上的不适应。娄烨电影中那种诚实的、令人触动的、只谈论个体经验的第一人称独白(去历史化的),是过去只在西方电影中才有的经验。 如果娄烨继续向前走,我想他可能会进入一种我想说的“私电影”状态,类似于“私小说”的一种电影,这种电影在法国20世纪末那十年非常多,这些电影不关于任何重大题材和通俗形式,只关心自己周围的个人,他们的生活和情感,有点像给朋友讲述自己的经历,这种叙事的特点是从个体开始,但对待观众像对待朋友一样信任和真诚。

与电影生活在一起

很久没有写网志,但这不意味着我很久没有想问题。当我很久没有遇到真问题时,就会感到不安。真的。

黄文杰兄寄来了他的书稿,并嘱咐为这本即将出版的书写点什么。对于还从没有独立出版过书的我来说,这有点勉为其难。我没有发言权。但我还是答应并写了一篇。我觉得黄文杰的做法与我是否独立出书没关系,他尊重我,并期待我的看法。人们不依赖世俗的文化等级来评判品味,是很难实现的。我期待一个没有权威的时代的到来,人与人是平静的欣赏关系。黄文杰的观点有许多是不避俗见的,这些观点被表达得很隐蔽,但读到那些句子时,还是让我很兴奋和不安。此外,他的勤奋和执着让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与电影生活在一起。对于那些偶尔看看电影的人来说,这是个伪问题,但对于那些很久以来看电影、写电影,并且以后仍不断这样生活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太真了。与电影生活在一起